不明轨迹
文 / 杜曦云
每一位个体都是独一无二的。生命运动不息,旁观别人,或借别人来反观自己时,能看到别人和自己的运动轨迹,如同流星掠过夜空时的痕迹。微观比较时,每时每刻都不同,而且每个人彼此之间互不相同。宏观抽象时,特定文化、制度中的个体们,爱恨情仇被文化和制度的无形之手模塑着,有很多难以摆脱的共性。
这次影像作品展,选择了七位艺术家的9件作品。他们年龄相近,但从这些作品中看,每位个体的关注点已经很少有重合之处。他们各自的作品,从触动自己的一个契机出发,在表达的过程中,用影像的方式生发出一段直觉感悟或思辨逻辑。
杨松的《尘埃落定》,把泥雕的人像浸泡到水池中,用水对泥塑的软化、侵蚀,来象征时间之手无形却强大的力量。在短时间里,泥人不断剥落、消失,尘归尘、土归土。李博用影像记录他的一个行为:不断的穿各种时尚的衣服,穿到最后,裹上一件底层人常穿的仿军用棉大衣后,用一把榔头把穿衣镜砸碎。在当下的中国,时尚的光鲜亮丽容易让人产生迷醉的错觉,但一些基本问题的悬而未决,不断提醒着人们。李博对这种情境深有感触。他的另一件作品,用几万张照片记录他平常的一天。他把这些照片快速播放时,具体的瞬间成为浮光掠影,特有的焦躁和不确定感成为主体。邓大非的《无敌剑》、他和何海组成的“乌托邦小组”的《北朝鲜国际微电影节》,主要从微观政治的角度进行表达。这些作品里,细腻的呈现意识形态对普通人行动方式的影响,把普通人的日常言行截取和放大后,人们才发现,意识形态对个体的影响可以深重到什么程度。《黑暗乌托邦》中,直接的口语和挪用的诗句,在夜晚的城乡结合部燃烧着。社会底层人士们的欲望和诉求,转化为暗夜中倏忽腾跃的火光,燃烧殆尽后又消失在茫茫暗夜之中。程然收到的垃圾邮件勾起了他虚构的欲望,他用录像作品的方式,把垃圾邮件转译成了电影短片。垃圾邮件中的拼写和文法错误与闪烁的影像平行展开。对往日的缅怀与对未来的憧憬,迂回地萦绕在他的影像世界里。宋明筱和胡明鑫合作的《小城》,把影像投射在宋明筱的小幅油画上。他们用俯视的镜头拍摄后加速播放,故宫博物院里的游客,如同培养皿中的微生物般,显示出某种集体无意识。
如果每件作品都是作者的一段被“影像化”的运动轨迹,这个展览闪现的是方向、形态都各不相同的轨迹。作者们表达着自己特有的直觉感悟或思辨逻辑,把握和玩味着已然清晰的已知,推想着尚且不明的未知。关于已知,他们自觉或不自觉的流露出生命遭遇的问题或困境,以及由此而生的或多或少的痛感;关于未知,则是更大的困惑和茫然。放到中国特有的文化、制度背景中,生长于这块土地上的个体,即使再各不相同,却也都被一些共同的问题笼罩着。试图改善或解决这些问题时遭遇的各种困境,容易让人内心晦暗不明,并自觉或不自觉的显现出生命轨迹的不明,即使有意掩饰。
2014年11月25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