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丹青曾形容梵高:「他是心地非常善良的一個瘋子。」 在他眼中最打動他的,正是他那種純真與憨實。在多處場合及書中評論過梵高,在他筆下也創作過靜物「梵高」系列。
1890年,梵高這位飽受精神折磨的畫家在法國聖雷米精神病院的鐵窗內,為初生的侄子創作了《杏花》。畫中,湛藍天幕如神諭傾瀉,杏枝似骨骼般纖長而堅韌地刺向蒼穹,純白花瓣如星辰墜落,又像淚滴凝固。此時的梵高深陷精神困厄,卻在畫布上傾註了罕見的寧靜——杏花早春綻放的堅韌,既是對新生命的禮贊,也是藝術家的自我救贖。
2007年和丹青的歐洲之行,第一次見到這幅畫的原作,當我凝視這幅畫時,會發現每朵杏花都處於不同的綻放狀態:初綻的蓓蕾裹挾希望,盛放的花朵肆意盎然,雕零的花瓣悄然低垂——都是梵高對生命循環最極致的詮釋,他摒棄了《星月夜》中癲狂的漩渦筆觸,以克製勾勒枝條的靜美。杏樹在《聖經》中象征「上帝的守望」,而在東方文化裏,它代表絕境中堅韌的生命力。那些向上攀升的枝椏,仿佛穿透了瘋人院的鐵柵,化作永恒的生機。
西奧在給梵高的信中寫道:「正如我們告訴你的,我們將以你的名字為他命名,我祈願他能像你一樣堅定和勇敢。」幾個月後,梵高扣動了扳機,而畫中杏花卻永遠懸停在盛放的瞬間。這種極致的反差,讓最破碎的靈魂,創造出最完整的慰藉;最短暫的綻放,終因向死而生的勇氣成為永恒。直至現在我還清晰地記得當年被定住在畫前許久許久,不舍離去……